曹溪六祖大鉴禅师

师讳慧能。新州人。俗姓卢。家贫。樵辨以给。一日。负樵至市。闻客诵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处。悚然问客曰。此何法也。得于何人。

客曰。此名金刚经。得于黄梅忍大师。

师遂白其母。至黄梅。谒五祖。祖曰。汝自何来。

曰。岭南。

祖曰。欲须何事。

曰。惟求作佛。

祖曰。岭南人无佛性。若为作佛。

曰。人有南北。佛性岂然。

祖异之。乃曰。著槽厂去。师礼而退。遂负石舂米。

后闻人举北秀颂曰。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师即倩人书偈其傍。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祖因付衣钵。潜至大庾岭。明上座逐之。师以衣置于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争耶。

明曰。我来求法。非为衣也。

师曰。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如何是明上座父母未生以前本来面目。明大悟。

师于仪凤元年丙子正月八日届南海。遇印宗法师于法性寺讲经。闻二僧辨风幡。一云风动。一云幡动。争之不已。师曰。可容俗流辄预高论否。直以风幡非动。动自心耳。印宗闻之。遂与披剃。

韶州刺史韦据请于大梵寺转法轮。并受无相心地戒。门人纪录。目为坛经。

南岳让和尚因嵩山安和尚启发之。乃直诣参师。师问曰。什么处来。

岳曰。嵩山来。

师曰。什么物恁么来。

曰。说似一物即不中。

师曰。还假修证否曰。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

师曰。即此不污染。诸佛之所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

青原和尚参师。问曰。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

师曰。汝曾作什么来。

原曰。圣谛亦不为。

师曰。落何阶级。

原曰。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师深肯之。

师将顺寂。欲往新州。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却回。

师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又说偈曰。

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生。

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赞曰。

震旦心宗岭南蛮种

一字不识书采薪勤母奉

黄梅碓头和糠捣出石坠觉腰轻

新州市上平地颠翻担折知柴重

鳄鱼眼睛光辘辘嗔明上座为衣钵争

毒蛇口气冷冰冰斥印宗僧非风幡动

污染即不得荡南岳家财一物无

圣谛尚不为鼓青原波浪千寻涌

开作家炉鞴村獦獠收几块精金

说成帙坛经臭皮囊盛许多骨董

叶落归根来时无口死款难翻

地含诸种普雨皆生开眼说梦

千古曹溪镜样清。非劈箭截流机。浸杀底堪作何用。

江西马祖禅师

师讳道一。汉州什邡人。姓马氏。容貌奇异。虎视牛行。得法南岳。后归蜀乡。人喧迎之。溪边婆子云。将谓有何奇特。元是马簸箕家小子。

师遂曰。劝君莫还乡。还乡道不成。溪边老婆子。唤我旧时名。再返江西。

西天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谶云。金鸡解[口*(銜-金+缶)]一粒粟。供养十方罗汉僧。

六祖谓南岳云。尔后出一马驹。蹈杀天下人去在。

石巩为猎时。从师庵前过。师见。问曰。汝是何人。

曰。猎者。

师曰。汝解射不。

曰。解射。

师曰。汝一箭射几个。

曰。一箭射一个。

师曰。汝不解射。

曰。和尚解射不。

师曰。解射。

曰。一箭射几个。

师曰。一箭射一群。

曰。彼此生命。何用射他一群。

师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

曰。若教某甲自射。直是无下手处。

师曰。者汉旷劫无明。一时顿息。巩遂掷弓箭。投师出家。

师与百丈行次。见水鸭。师问。水鸭子在何处。

丈曰。飞过去也。师遂捏丈鼻。丈作痛声。

师曰。又道飞过去也。

丈乃有省。遂归寮中大哭。同事问曰。有何事。

丈曰。汝去问和尚。

同事往方丈。问曰。不知海侍者有何事而哭。令某甲来问和尚师曰。汝自去问他。同事归问。丈大笑。

同事曰。适来哭。而今笑。

丈曰。适来哭。而今笑。

庞居士参次。问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

师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士于此有省。

师与百丈.南泉.智藏玩月次。师曰。正恁么时如何。

藏曰。正好修行。

丈曰。正好供养。南泉拂袖便行。

师曰。经归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后示寂于泐潭。

赞曰。

虎视牛行虬髭铁面

灭菩提达磨之心宗

应般若多罗之悬谶

金鸡解[口*(銜-金+缶)]一粒粟祸孽潜萠

马驹蹈杀天下人恶声难掩

射鹿印石巩无明荡除

过鸭将百丈鼻头捏转

吸江口[祝/土]杀庞公

玩月机坑埋普愿

八十四人阿辘辘成团如破炉脊上苍蝇

七千余里走区区被人唤马簸箕家小囝

赤手逗曹溪正脉古今分宗派滔滔

即心得临济克家儿孙上传灯衮衮

稽首真空大法王。荡荡乎民无得而称焉。拟觅踪由。太虚闪电。

南岳石头禅师

师嗣青原。讳希迁。端州人。姓陈氏。在俗时。每厌乡洞民多淫祀。辄夺牛毁祠而归。乡老不能禁。

师参青原。原令驰书与南岳。曰。汝达书了。速回。吾有个鈯斧子与汝住山去。

师至彼。未呈书。便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

让曰。子问太高生。何不向下问。

师曰。宁可永劫沉沦。不求诸圣解脱。让便休。

师回。原问曰。子去未久。送书达不。

师曰。信亦不通。书亦不达。去时蒙和尚许个鈯斧子。便请。原垂一足。师礼拜。

异日问。曹溪大师还识和尚否。

原曰。汝还识吾否。

师曰。识又争能识。

原曰。众角虽多。一麟足矣。

师一日梦与六祖乘一龟游泳深池。觉原之曰。灵龟。智也。池。圣海也。吾与祖师同乘灵智。游于圣海也。

师天宝间之衡山。南寺之东。有石状如台。乃结庵其上。时号石头和尚。

邓隐峰辞马祖。祖问。甚处去。

峰曰。石头去。

祖曰。石头路滑。

峰曰。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便行到师处。绕禅床一匝。振锡一下。乃问。是何宗旨。

师曰。苍天。苍天。

峰无语。却回。举似祖。祖曰。更去问。待他有答。汝便嘘两声。

峰再去。如前问。师嘘两声。峰又无语。回。举似祖。祖云。向汝道石头路滑。

药山一日在石上坐。师见。问曰。汝在者里作什么。

山曰。一物不为。

师曰。恁么则闲坐也。

山曰。闲坐即为也。

师曰。汝道不为。不为个什么。

山曰。千圣亦不识。

师乃以偈叹之曰。

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只么行。

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之流岂可明。

僧问。如何是禅。

答曰。碌砖。

如何是道。

答曰。木头。

师著参同契.草庵歌行于世。

赞曰。

端州生缘曹溪得度

鳖鼻蛇毒要伤人破镜鸟心专食母

厌洞民多淫祀毁丛祠夺牛归

与岳僧通信书挟鈯斧住山去

众角虽多一麟足又争能识得青原

深池同载一龟游竟何曾梦见六祖

临机多滑路推隐峰束手堕悬崖

共住不知名对药山熟睡饶谵语

贴身死计磐石坐生云

信口答禅碌砖抛似雨

青松下闲讴一曲草庵歌不落宫商

乱山中狂叫数声参同契是何言句

惜曹溪旁出一枝。到情忘义断时。生五逆孙。继不孝子。

南泉愿禅师

师讳普愿。郑州人。姓王氏。初见马祖。契悟后。住南泉。上堂曰。王老师自少养一头水牯牛。拟向溪东牧。不免食他国王水草。拟向溪西牧。亦不免食他国王水草。不如随分纳些些。总不见得。

山下有一庵主。人谓曰。近日南泉和尚出世。何不去礼拜。

曰。非但南泉出世。直饶千佛出兴。我亦不去。

师闻。乃令赵州去勘。州去。便设礼。主不顾。州从西过东。从东过西。主亦不顾。州曰。草贼大败。遂拽下帘子便归。

举似师。师曰。我从来疑著者汉。

师一日到庄。庄主预备油糍迎奉。师曰。老僧居常出入。不与人知。何得排辨如此。

主曰。昨夜土地报道。和尚今日来。

师曰。王老师修行无力。被鬼神觑见。

时有僧问。既是大善知识。为什么却被鬼神觑见。

师曰。土地前更下一分饭。

一日。两堂首座争猫儿。来白师。师持刀提起猫儿曰。道得即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二俱无对。师便斩之。

至晚。赵州自外归。师举前话示之。赵州脱鞋安头上便出。师曰。子若在。救得猫儿。

示众曰。王老师卖身去也。阿谁买。

时有僧出众曰。某甲买。

师曰。不作贵。不作贱。汝作么生买。僧无对。

僧问。师居丈室。将何指南。

师曰。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来失却火。

师在山作务次。僧问。南泉路向甚处去。

师拈起镰子云。我者镰子三十钱买得。

僧曰。不问茅镰子。南泉路向甚处去。

师曰。我使得正快。

陆亘大夫与人双陆次。见师。陆指骰子曰。恁么不恁么。信彩去时如何。

师拈起骰子云。臭骨头十八。

陆又问。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时坐。或时卧。如今拟镌作佛。得不。

师曰。得。

陆曰。莫不得不。

师曰。不得。

师住庵时。一僧到。师向道。我上山作务。待斋时。作饭自吃了。送一分上来。少时。其僧自作吃了。一时打破家生。就师床卧。师待不来。归。见僧床上卧。师亦就边卧。僧便起去师后曰。我往前住庵时。有个伶俐道者。至今不见消息。

陆亘一日向师道。肇法师也奇怪。解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

师指庭前花曰。大夫。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陆罔测。

师问座主曰。与我讲经得么。

座曰。某甲与和尚讲经。和尚与某甲说禅始得。

师曰。不可将金弹子博银弹子去。

上堂曰。诸和尚子。王老师十八上解作活计。如今有解作活计者么。出来。共汝商量。也须是住山人始得。良久。顾视大众。合掌曰。珍重。无事各自修行。

一日。甘贽行者来设粥。云。请和尚念诵。

师云。甘贽行者设粥。请大众为狸奴白牯念摩诃般若波罗蜜。贽礼拜。便出去。师到厨内打破锅子。

赞曰。

咄这王老师遍地栽荆棘

牧牯牛东西溪上索头在手未会放收

斩猫儿上下堂前暗地絣绳难分曲直

乱抛骰子臭骨头十八点喝成

错指路头茅镰子三十钱买得

不作贵不作贱卖浑身谁肯商量

失却火失却牛居丈室有何奇特

被鬼神觑见了庄上吃片油糍

与赵州相见来镇州出大萝卜

一株花如梦相似孰云天地同根

十八岁活计做成难使儿孙取则

许陆亘开镌坐石逐恶随邪

为甘贽打破粥锅开门放贼

佛出世亦不去聱头庵主未免狐疑

饭饱后恣噇眠灵利道者不知消息

将金弹子换银弹子。长处无多哽。要做阿辘辘善知识。

百丈大智禅师

师嗣马祖。讳怀海。福州人。姓王氏。师再参祖。侍立次。祖目视绳床角拂子。师曰。即此用。离此用。

祖曰。汝向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师取拂子竖起。

祖曰。即此用。离此用。师挂拂子旧处。祖震威一喝。师便礼拜。

后檀信请于洪州新吴界。住大雄山。居处岩峦险峻。故号百丈。师处之。未期月。参玄之士。四方群集。沩山.黄檗当其首。

一日。师谓众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马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黄[薜/米]闻。不觉吐舌。

师曰。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么。

檗云。不然。今日因和尚举。得见马祖大机大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丧我儿孙。

师曰。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见。檗便礼拜。

师每上堂。有一老人随众听法。一日众退。唯老人不去。师问。汝是何人。

老曰。某非人也。于过去迦叶佛时曾住此山。因学人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某云。不落因果。遂五百生堕野狐身。今请和尚代一转。贵脱野狐身。

师曰。你问老曰。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

师曰。不昧因果。

老于言下大悟。作礼曰。某已脱野狐身。住在山后。敢乞依亡僧津送。

师令维那白槌告众。食后送亡僧。食后。师领众至山后岩下。以杖挑出一死狐。乃依法火葬。

司马头陀自湖南来见师。云。沩山奇绝。可聚千五百众师曰。老僧欲住。可乎。

陀云。非和尚所住。

师曰。何也。

陀曰。和尚是骨人。彼是肉山。设居之。徒不盈千。

师曰。吾众中莫有人住得不。

陀曰。待历观之。

师令侍者唤第一座来。师曰。此人如何。

陀令謦欬。行数步。曰。此人不可。

又令唤典座来。陀曰。此正是沩山主也。

师是夜召祐入室。嘱曰。吾化缘在此。沩山胜境。汝当居之。嗣续吾宗。广度后学。

时华林闻之。曰。某甲忝居上首。祐公何得住持。

师曰。若能对众下得一转语出格。当与住持。即指净瓶问曰。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什么。

华曰。不可唤作木揬。

师不肯。乃问祐。祐踢倒净瓶。师笑云。第一座输却山子也。祐遂往焉。

师作清规。

赞曰。

出格胚腪钧陶巧匠

瘦骨棱棱玉削成碧眸冏冏星流样

脱野狐不昧因果知历代赞几何骂几何

斗水鸭落尽便宜走归家哭一上笑一上

净瓶踢倒放山子荷钁入千峰

拂子拈来怪马师平地埋青嶂

一生鼻头痛刻骨冤不易消融

三日耳朵聋入心毒卒难洗荡

共游恶业蛟龙窟子黄檗友庞公

同夺生狞虎兕胎兄南泉弟知藏

清规井井深掘陷人坑

华胄绳绳密布缦天网

策奇勋。不减叔孙通与老臊胡。作万古城池。阿谁近傍。

赵州真际禅师

师嗣南泉。讳从谂。曹州人。姓郝氏。一日。问南泉曰。如何是道。

泉曰。平常心是道。

师曰。还可趣向也无。

曰。拟向即乖。

师曰。不拟。争知是道。

曰。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虚豁。岂可强是非耶。师于言下悟理。

有僧游五台。问婆子曰。台山路向甚处去。

婆曰。蓦直去。僧便去婆曰。好个师僧。又恁么去。

后僧举似师。师曰。待我去勘破。

明日便去。问。台山路向甚处去。

婆曰。蓦直去。师便去。

婆曰。好个师僧。又恁么去。

师归。谓僧曰。台山婆子为汝勘破了也。

僧问。久响赵州石桥。到来只见略彴。

师曰。汝只见略彴。不见石桥。

曰。如何是石桥。

师曰。度驴度马。

一日。真定帅王公携诸子入院。师坐而问曰。大王会么。

王曰。不会。

师曰。自小持斋身已老。见人无力下禅床。王尤加礼重。

僧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师曰。无。

僧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狗子因甚却无。

师曰。为伊有业识在。

师到黄檗。檗见来。便闭方丈门。师乃把火于法堂。叫云。救火。救火。

檗开门捉住曰。道。道师曰。贼过后张弓。

到茱萸。执主丈。法堂上从东过西。萸曰。作什么。

师曰。探水。

萸曰。我者里一滴也无。探个什么。师以丈倚壁便行。

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庭前柏树子。

后法眼问觉铁觜。闻赵州有柏树子话。是否。

觉曰。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

僧问雪峰。古涧寒泉时如何。

峰曰。瞪目不见底。

曰。饮者如何。

曰。不从口入。

师闻曰。不可从鼻孔里入。

僧便问。古涧寒泉时如何。

师曰。苦。

曰。饮者如何。

曰。死。

僧举似雪峰。峰遥望作礼曰。赵州古佛从此不答话。

严阳问。一物不将来时如何。

师曰。放下著。

曰。既是一物不将来。放下个什么。

曰。放不下。担取去。严有省。

赞曰。

禅在口皮边换尽衲僧眼

中南泉毒太虚寥廓岂强是非

死雪峰心古涧寒泉分明剖判

见大王不下床接表吾宗尊法有人

勘庵主拽下帘归知王老疑著者汉

茱萸探水靠丈立生根

黄檗救焚开门惊落胆

狗子无佛性露刃剑冷焰含霜

台山勘破婆葛藤桩一刀截断

觉铁觜谓先师无此语费口分疏

严尊者问一物不将来全肩荷担

架略彴。非惟度马度驴。亘百世。援沉迷。使平步摩诃衍岸。

黄檗断际禅师

师嗣百丈。讳希运。闽人。初游天台。逢一僧。与之言笑如旧识。熟视之。目光射人。乃偕行。涧水暴涨。植杖而止。其僧牵师同度。师曰。兄自度。

彼即褰衣蹑足。履波如地。回顾师曰。渡来。渡来。

师咄曰。者自了汉。吾早知。当斫汝胫。

僧叹曰。真大乘法器。我所不及。言讫不见百丈一日问师。甚处去来。

师曰。大雄山下辨菌子来丈曰。还见大虫么。师便作虎声。丈拈斧作斫势。师打丈一掴。丈吟吟而笑便归。

上堂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

师在南泉作首座。一日。持钵向南泉位坐。泉入堂见。谓师曰。首座几时行道。

师曰。威音已前。

泉云。犹是王老师儿孙在。师遂过第二位。

师辞。泉门送。提起师笠曰。长老身材没量大。笠子太小生。

师曰。虽然。大千世界总在里许。

泉曰。王老师[(口*斬)/耳]。师戴笠便行。

师在盐官。殿上礼佛次。时唐宣宗为沙弥。问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为。

师曰。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

弥曰。用礼奚为。师掌弥。

弥曰。太粗生。

师曰。者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掌。

及宗即位。乃封为粗行沙门。裴相国谏之曰。三掌为陛下断三际。易为断际。

师曾有六人新到。五人作礼。中有一人提起坐具作一圆相。师曰。我闻有一双猎犬甚恶。

僧曰。寻羚羊声来。

师曰。羚羊无声到你寻。

僧曰。寻羚羊迹来。

师曰。羚羊无迹到你寻。

曰。寻羚羊踪来。

曰。羚羊无踪到你寻。

曰。恁么则死羚羊也。师便休去。

明日升堂。曰。昨日寻羚羊僧出来。僧便出师曰。昨日公案未了。老僧休去。你作么生。僧无语。

师曰。将谓是本色衲子。元来是义学沙门。打出。

示众云。汝等诸人尽是噇酒糟汉。恁么行脚。何处有今日。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

时有僧出云。只如诸方匡徒领众又作么生。

师曰。不道无禅。只是无师。

师俗居贫。母老。闻师住黄檗。特来相见。师不顾。母为饥寒。至大义渡头。失脚颠死。后果生天。梦师曰。我当时若受汝一粒米。当堕地狱。宁有今日。再拜而去。

师一日捏拳云。天下老和尚总在者里。我若放一线道。从汝七纵八横。若不放过。不消一捏。

问。不消一捏时如何。

师曰。普。

裴相国捧一尊佛跪前曰。请师安名。

师唤曰。裴休休曰。诺。

师曰。与汝安名竟。

千顷南参师。师曰。未现三界影像时如何。

南曰。即今岂是有耶。

师曰。有无且置。即今如何。

南曰。非古今。

师曰。吾之法眼已在汝躬。

师曰。且当人事。宜不能体会得。但知学言语。向皮袋里安著。到处称我会禅。还替得生死么。轻忽老宿。入地狱如箭。

赞曰。

粗行沙门略无拘捡

掌大唐天子面似血红

打临济厮儿棒如雨点

大雄山下突出虎未具爪牙

大义渡头颠杀娘不分恩怨

在威音已前行道争坐位平地吃交

闻百丈三日耳聋惊吐舌和根翻转

羚羊绝踪迹轩知猎犬难寻

涧水涨波涛却被胡僧欺骗

小笠藏大千世界甚处著王老师

粗拳捏天下师僧有时通一丝线

谓千顷南法眼在汝刚要鬼分赃

与裴相国古佛安名白遭渠污染

噇酒糟汉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轻忽老僧。入地狱如箭。

睦州陈尊宿

师讳道踪。俗姓陈。江南李王之裔。因游开元寺礼佛。见僧如故。归白父母。愿求出家。许之。受具。游方。契旨于黄檗。后为四众请住观音寺。常百余众。学者咨扣。随问遽答。词语峻险。无以婴其锋。由是诸方以尊宿称之。

尝首座黄檗。时临济方入众。师目为大器。指见檗问佛法大旨。檗三度赐棒。

云门初参师。师扄门拶折云脚。乃云。秦时[車*度]轹钻。云大悟。仍指见雪峰。

师后归开元。以母老无亲。奉居闲房。日织蒲鞋。鬻米供奉。故号陈蒲鞋。巢寇至境。师标大履于城门。巢尽力不能举。叹曰。睦州有大圣人。舍城而去。遂免扰。

师问座主。讲什么经。

曰。涅槃经。

曰。问一段义。得么。

曰。得。

师以脚踢空中。吹一吹。曰。是什么义。

曰。经中无此义。

曰。脱空谩语汉。五百力士揭石义。却道无。

有一秀才访师。称会二十四家书。师以拄杖空中点一点。曰。会么。才罔测。

曰。又道会二十四家书。永字八法也不识。

僧参次。师问。汝是新到否。

曰。是。

曰。且放下葛藤。会么。

曰。不会。

曰。担枷陈状。自领出去。僧便去。

师曰。来。来。我实问汝甚处来。

曰。江西。

师曰。泐潭和尚在汝背后。怕你乱道。见么。僧无语。

师应机多云担板汉。门墙险峻。少有许可。后接陈操尚书一人。

赞曰。

者汉一生担板肯被它人移换

断佛祖命脉不假铅刀

换衲僧眼睛只消泥弹

指临济参黄檗生蛇入竹筒

接云门嗣雪峰乌龟生鹄卵

五百力士揭石义将脚尖虚处踢翻

二十四家破体书以主丈空中点看

叱新到放下江西烂葛藤

没巴鼻抛出秦时[車*度]轹钻

闲房养母破蒲鞋能直几文钱

古寺藏身泼家私当甚破漆碗

当门悬大履虚得圣人名

分座振颓纲瞎却人天眼

气冲牛斗薄诸方。将死雀就地弹。用尽机关。末后只接得个俗汉。

德山见性禅师

师讳宣鉴。嗣龙潭。简州人。性周氏。初讲金刚经。名冠成都。时称周金刚。尝与同学曰。一毛吞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针。锋利不动。学与无学。惟我知焉。

闻南方禅席颇盛。师气不平。乃曰。出家儿千劫学佛细行。万劫学佛威仪。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当破其窟宅。灭其种类。以报佛恩。遂负青龙钞出蜀。至澧阳路上。见一婆子卖饼。因息肩买点心。

婆指担曰。者是什么文字。

曰。青龙疏钞。

曰。讲何经。

曰。金刚经。

曰。我有一问。若答得。即与点心。答不得。且别处去。经中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审上座点那个心。师无语。

径往龙潭。曰。久向龙潭。及乎到来。潭又不见。龙又不现。

潭曰。子亲到龙潭。师无对。遂止息焉。

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

珍重便出。却回。曰。外面黑。潭点纸烛度与。师接得。潭便吹灭。师大悟。便礼拜。

潭曰。子见个什么。

师曰。从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

至来日。潭升座。谓众曰。可中有个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头。他日向孤峰顶上立吾道去在。

师遂将疏钞堆法堂前。举火云。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遂焚之。于是礼辞。

直抵沩山。挟复子上法堂。从东过西。从西过东。顾视方丈曰。有么。有么。山坐不顾。

师曰。无。无。便出。至门首。乃曰。虽然。也不得草草。遂具威仪。再入相见。才跨门。提起坐具。曰。和尚。山拟取拂子。师便喝。拂袖而出。

至晚。问首座。今日新到在不。

座曰。当时背却法堂。著草鞋出去也。

山曰。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

师一日斋迟。自托钵过堂。时雪峰为典座。曰。钟未鸣。鼓未响。托钵甚处去。师便归方丈。

峰举似岩头。头曰。大小德山未会末后句。

师闻。令侍者请岩至。谓曰。汝不肯老僧那。岩密启其意。

次日上堂。便与寻常不同。岩于僧堂前抚掌曰。且喜堂头老汉会末后句。虽然。也只得三年。后三年果迁化。

示众曰。汝但无心于事。无事于心。自然虚而灵。空而妙。若毫端许言之本末者。皆为自欺。何故。毫厘系念。三途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圣名凡号。总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妄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及其厌之。又成大患。终无所益。

雪峰问师。从上宗乘事。某甲还有分也无。

师曰。道甚么。峰有省。

廓侍者问。从上诸圣向甚处去。

师曰。作么。作么廓曰。来点飞龙马。跛鳖出头来。师休去。

来日浴出。廓度汤与师。师抚背云。昨日公案如何。

廓曰。者老汉今日方始瞥地。师休去。

师一日同瓦棺入山斫木。师将一碗水与棺。棺接得便吃。师曰。会么。

棺曰。不会。

师又将一碗水与棺。棺接得又吃。师曰。会么。

棺曰。不会。

师曰。何不成褫取不会底。

棺曰。不会。又成褫个什么。

师曰。子大似个铁橛。

师隔江见高亭云。不审。师乃摇扇招之。高亭开悟。便横趍而去。

师凡住院。拆却佛殿。独存法堂而已。

赞曰。

担钞走南方担灭诸魔子

逢臭老婆点出三心

看小当仁哑无一语

龙潭吹灭纸烛破荡家财

德峤盘结草庵呵骂佛祖

到沩山背著草鞋出活弄目前机

问岩头不肯老僧那会得末后句

虚而灵空而妙逢人抛掷烂泥团

毛吞海芥投针对众拗折金刚杵

鳖鼻蛇毒因宗乘车入心

飞龙马骤向作么中驰步

斫木要瓦棺成褫便休

摇扇喜高亭横趍而去

诚所谓拆佛殿。咬猪狗。不近人情底老尊慈。想不是花锦地。恋繁华。央庠底座主。

岩头奯禅师

师讳全奯。嗣德山。泉州人。姓柯氏。一日参山。方跨门。便问。是凡是圣。山便喝。师礼拜。

有僧举似洞山。山曰。若不是奯公。大难承当。

师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错下名言。我当时一手抬一手搦。

一日。与雪峰.钦山聚话次。见一碗水。钦曰。水清月现。

峰曰。水清月不现。师踢而去。

师与雪峰同辞德山。山问。甚处去。

师曰。暂离和尚去。

山曰。子他后作么生。

师曰。不忘和尚。

曰。子凭何有此说。

师曰。岂不闻。智与师齐。减师半德。智过于师。方堪传授。

曰。如是。如是。善自护持。

师在鄂州岩头。值沙汰。于湖边作渡子。两岸各挂一板。有人过渡。打板一下。师曰。阿谁。

曰。要过那边去。师乃舞桌迎之。

一日。因婆子抱一子来。乃曰。呈桡舞桌即不问。且道婆子手中儿甚处得来。师便打。

婆曰。婆生七子。六个不遇知音。只者一个。也不消得。便抛向水中。

师后庵于洞庭卧龙山。徒侣臻集。僧问。无师还有出身处也无师曰。声前古毳烂。

上堂云。吾尝究涅槃经七八年。于中有一两段义。似衲僧说话。又云。休。休。

时有僧出作礼云。请和尚为众举。

师遂云。吾教意如∴字三点。第一向东方下一点。点开诸菩萨眼。第二向西方下一点。点诸菩萨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点。点开诸菩萨顶门。此是经中第一段义。吾教意如摩醯首罗擘开面门。竖亚一只眼。此是第二段义。吾教意如涂毒鼓。击一声。远近闻者俱丧。此是第三段义。

时小严上座问。如何是涂毒鼓。

师以两手按膝。亚身曰。韩信临朝底。严无对。

罗山谒石霜。问。去住不宁时如何。

霜曰。直须尽却。

山不惬意。乃参师。问同前语。曰。从他去住。管他作么。遂服膺。

一日。又问曰。和尚岂不是三十年前在洞山而不肯洞山。

曰。是。

又曰。和尚岂不是嗣德山而不肯德山。

曰。是。

曰。不肯德山则不问。只如洞山有何亏缺。

师良久曰。洞山好佛。只是无光。山礼拜。

师问僧。甚处来。

曰。西京来。

师曰。黄巢过后。还收得剑么。

曰。收得。

师近前引颈云。[囗@力]。

僧曰。师头落也。师呵呵大笑僧后到雪峰。峰问。甚处来。

曰。岩头来。

曰。岩头有何言句。僧举前话。峰打三十棒趁出。

僧问。如何是道。

曰。破草鞋抛向湖边著。

僧问。古帆未挂时如何。

曰。小鱼吞大鱼。

曰。挂后如何。

曰。后园驴吃草。

瑞岩问。如何是本常理。

师云。动也。

曰。动时如何。

曰。不是本常理。岩沉思师曰。肯则未脱根尘。不肯则永沉生死。岩于言下顿悟。

后凡有问佛.问法.问禅.问道。皆作嘘声。

一日。谓众曰。老汉去时。大叫一声了去。

一日。贼大至。责以无供馈。遂剚刀焉。师神色自若。大叫一声而终。闻数十里。唐光启三年四月八也。

赞曰。

智过师谁信你

遭一喝大难承当用一嘘全没巴鼻

横点头三十载谓洞山佛无光

挝涂毒一两声听韩信临朝底

舞桌洞庭湖畔引臭老婆抛却儿

阻雪鳌山店头呵魔头僧去打睡

声前古毳烂谩当机筹

后园驴吃草是何宗旨

剑从收后婴锋去错付者僧头

钟未鸣时托钵回密启先师意

问大道端倪处急须飏下草鞋

与同行共话闲可惜踢翻碗水

谓罗山从他去住未有不宁时

肯瑞岩未脱根尘不是本常理

生平脱洒。视生死如游戏园林。末后大叫一声。闻数十里。

雪峰真觉禅师

师讳义存。泉州曾氏子。出岭。首谒盐官。三到投子。九上洞山。因缘不契。后参德山。遂悟于言下。

师辞洞山。山问。子向甚么处去。

师云。归岭去。

山云。当时从甚路出。

师云。飞猿岭出。

山云。今从甚路去。

师云。飞猿岭去。

山云。有一人不从飞猿岭去。子还识么。

师云。不识。

山云。为甚么不识。

师云。他无面目。

山云。子既不识。争知无面目。师无对。

师同岩头到澧州鳌山店。阻雪。头唯打睡。师一向坐禅。一日。唤岩曰。师兄。起来。

岩曰。作么。

师曰。今生不著便。共文邃个汉行脚。到处被佗带累。师兄如今又只管打睡。

岩喝云。噇眠去。每日恰似七村里土地。他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

师点胸云。某甲这里未稳在。

岩曰。将谓你他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犹作者个语话。

师曰。我实未稳在。

岩曰。若实如此。据汝见处。一一通来。是处与你证明。不是处与你刬却。

师曰。我初到盐官。闻举色空义。得个入处。

岩曰。此去三十年。切忌举著。

师曰。又因洞山过水悟道颂。有个省处。

岩曰。若恁么。自救也不了师云。某甲因问德山。从上宗乘中事。学人还有分也无。山打一棒。云。道甚么。我当下如桶底脱相似。

被岩头震威一喝。云。岂不闻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

师曰。如何即是。

岩曰。他后若欲播扬大教。须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将来与我盖天盖地去。

师于言下大悟。连声叫曰。师兄。今日始是鳌山成道。

师行脚时。参乌石观。才敲门。观问。谁。

曰。凤凰儿。

曰。来作么。

曰。来啖老观观便开门搊住曰。道。道。师拟议。观托开。闭却门。

师住院后。示众曰。我当时若入得老观门。你者一队噇酒糟汉向甚处摸索。

上堂。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等诸人切须好看。

时长庆出云。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云门以拄杖撺向面前。作怕势。

僧举似玄沙。沙云。须是棱兄始得。然虽如是。我即不然。

僧云。和尚作么生。

沙云。用南山作么。

上堂。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

玄沙一日谓师曰。某甲如今大用去。和尚作么生。师将三个木毬一时辊出。沙作斫碑势。

师曰。你亲在灵山。方得如此。

沙曰。也是自家事。

闽帅施银交床。僧问。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将何报答。

师以手托地曰。轻打我。

师象骨岩接人。后欲往松山建寺安众。问大师借庵基。尼不肯。因与坐禅。约曰。未满七日出定者输。尼至六日开眼。师遂夺其基建寺。

师亲书碑于磨院。云。山前竟日无狼虎。磨下终年绝雀儿。至今虎雀绝无。

赞曰。

得处颇辛勤用时无巧妙

入飞猿岭不识一人

生蛊毒乡宁无少过

焦砖打著连底冻就德山点发不假多谈

赤眼撞著火柴头与岩头同行只消一个

鳌山店头成道半夜发狂

象骨岩下跺跟全身放倒

圆木毬辊出玄沙火急作牌

鳖鼻蛇撺来云门郎忙打草

开门轻拟议被老观搊住非凤凰儿

打鼓普请看尽大地撮来如粟粒大

千七百人善知识尽从杓头上舀来

五六十里雪峰山只向蒲团头夺了

松山小塔卵石子乱叠几层

古涧寒泉牛蹄涡能深多少

山前竟日无狼子且听老僧行

磨下终年绝雀儿不愁斋米耗

一生受大王供养。何以报恩。

手托地疾呼。轻打我轻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