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二

崇禎九年,眾護法請師住建寧府建安縣蓮峰院,當日請上堂,拈香云:「者一瓣香,橫該萬有、豎透金輪,爇向爐中,端為祝延

今上皇帝聖躬,萬歲!萬歲!萬萬歲!者一瓣香,自從親遭毒手,至今鋸解不開,次第二回拈出,爇向爐中,專為現住天童禪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斂衣就座。上首白椎竟,師云:「隨處作主,遇緣即宗,法隨法行,法幢隨處建立,提持向上,巴鼻直指當人本分,若能直下翻身,便見自家境界,現成覿體不受囊藏,施機發用八面威光。所以道:若論戰也,各各力在轉處。雖然如是,秪如今日,開堂祝聖一句作麼生道?邊邦寧靜歸王化,萬姓謳歌樂太平。」下座。

開爐上堂,「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長連床上消閒過日,猛火爐頭話無主賓,撫沒絃琴唱無腔曲,笑他釋迦老子捏怪多事,達磨祖師勉強出頭,三藏玄文拭瘡疣紙,千七百則破爛草鞋,真是貽子害孫,鈍置殺人。忽有人問蓮峰:『今日出來,作甚麼即得退身有分?』」復舉:「趙州謂眾云:『我向行腳到南方,火爐頭有個無賓主話,直至如今無人舉著。』」師云:「大小趙州,舊習不忘,賣弄己醜。今日恰遇此個時節,不妨與他頌出:無賓主話若何論,覿露當陽世界吞,越色超聲常顯煥綿延終古逾彌存。」下座。

臘八上堂,「三界釋迦尊,極是無面目,一朝禍入身,百世遭罵咄,道個不曾悟,焉能得成佛,漢語胡言誑惑人,罪犯彌天不可述,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有甚麼屈辱。忽有人抱不平,出來道:『且謾喃喃費隱老禿,古今公案難逃眾目。』山僧便與一棒云:『太平本是將軍致,不許將軍見太平。』」卓拄杖,下座。

上堂,「祖師門下,水洩不通、風吹不入。恁麼見得,極是直截;其或不然,放一線道。山門前,佛殿後,翠竹動清風,錦河翻白浪,明明般若門,一一菩提路。會得也,自古至今;會不得也,從今至古。何以?物物般般本不遷,湛然嘗住曷能數。」便下座。

祈壽請上堂,「山青水綠,李白桃紅,輕舟泛小浦,幽鳥語長空,頭頭彰寶所,物物顯全機。離此別有,則向外馳求;即此便是,則世諦流布。于中豁開一隻眼,便見當人盧舍那身時時現前,金剛妙體無處不周。如是于一身中復現多身,于一一身各現廣長舌相以說其法。且道說什麼法?」遂以拄杖架肩,云:「長年滯貨無人識,挑向街頭付與誰。」便下座。

上堂,「今朝四月初六,釋迦尚未降跡,若能瞥爾知歸,一生參學事畢。苟自知歸也,如鳳沖霄漢不墮金網,魚躍龍門那遭點額,逍遙碧空以為家鄉,浩然滄海是其活計,纔見得未離兜率已降皇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還信得及麼?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下座。

上堂,僧問:「語默涉離微,向上還有路,且道淨名杜口意作麼生?」師云:「點。」進云:「吹毛威不動,神光射斗牛。」師云:「喪身了也。」問:「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意旨如何?」師便打云:「會麼?」進云:「既然如是,為甚又道雪山六年睹明星悟道?」師云:「不妨疑著。」僧以手指天云:「恁麼則世尊也。」師云:「未夢見在。」僧喝一喝,師云:「再喝看。」僧無語。乃云:「削髮為僧相,善根宿世培,若還不了道,依舊入凡胎。且道又作麼生了?向此豁開正法眼,紅塵堆裏見如來。」遂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問:「途中事作麼生?」師云:「草鞋拄杖。」乃云:「展沒巴鼻句,莫不罔措,撥向上關,悉皆躊躕咬嚼不破。十分滋味,卜度不行,全身揭露,不是謾指,蹤繇亦非無端,特地高超物表一句作麼生道?萬丈峰頭獨足立,十方世界示全身。」下座。

師誕日請上堂,「若道今日是生,日前湛無水之波;若道今日無生,劫外糝枯木之花;若道無生即生、生是無生,也是秤錘裏呷汁;更說離四句、絕百非,是他端的處,亦是靈龜曳尾,自取喪身之兆。既爾,畢竟如何?燈籠露柱呵呵笑,驚得鐵牛遍體麻。」下座。

上堂,「向上無門撥不開,折旋俯仰幾多回,等閒踏倒珊瑚樹,格外風光特地來。如是則轉短壽為長年,改粟柄為禾莖,不是曩劫培成,亦非今時造就。且道端的在什麼處?千紅萬紫從君看,那把春風度與人。」下座。

請上堂,問:「弟子請師陞座,將什麼超拔先親?」師云:「一毫頭上可翻身。」進云:「畢竟向何處安身立命?」師云:「遍界明明不覆藏。」乃云:「父死多年未及報,憂愁無限結眉端,若非般若多靈驗,那得三途絕往還。」驀豎拂,云:「此是摩訶般若光,光非炤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復是何物?已故順齋居士若向者裏薦得,則生著冬時襖,死脫夏天衫,超然了生死,前三與後三。」遂以拂子擊一擊,下座。

開爐請上堂,問:「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如何是無為一句?」師云:「廓落無邊際。」進云:「無邊外又作麼生?」師云:「汝又要立邊岸。」僧乃笑,師云:「見人空解笑,弄物不知名。」僧以手畫圓相,師一喝,乃云:「破盆猛焰,亙古彌新,金圈栗棘,煆出眼睛,便爾輝騰今古,不是無位真人,當此之際,虛空倒卓,大海揚塵,更說起期結制,誰知蚊咬鐵釘,其或應時休去,已是夾背汗淋,到者裏不得動著,動著則打斷驢筋。」遂以拄杖擊香几,下座。

上堂,僧問:「前半月已過去,後半月猶未來,即今十五是如何?」師云:「眉毛卓豎。」乃云:「一機獨脫,立地超卓,拈三放兩,妖精伎倆,流布差殊作話端,到處逢人便喫棒,爭似全機截眾流,人間天上更無兩。明指破,休魍魎,拶著不知劈面掌。」

元旦上堂,僧問:「新年頭有佛法,正是雪上加霜,新年頭無佛法,又成當面蹉過。不涉二途,請和尚別接來機。」師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進云:「恁麼則直下有無俱不立,迥然獨露句超方。」師云:「闍黎自道取。」僧云:「禮拜和尚去也。」師云:「不干山僧事。」乃云:「一年三百六十日,今日分明是初一,會得一兮萬事周,世間出世從茲立。」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能成佛道。如今成佛否?」師云:「百草頭上無邊春。」僧云:「謝師指示。」師云:「草尖刺汝眼。」問:「如何是陽春境?」師云:「滿面是落花。」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披襟獨自得。」進云:「恁麼則春風吹處百花新。」師云:「闍黎何處著腳?」乃舉:「靈雲禪師悟道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師云:「慚愧古人,二三十年起倒存忘,至於智窮力極,向桃花邊打失眼睛,直至如今不見天日。又有玄沙傍不肯,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且道什麼處是靈雲未徹處?莫是見色明心、附物顯理為未徹處麼?且喜沒交涉。莫是道無向背、說疑說悟為未徹處麼?且喜沒交涉。莫是把斷要津、不通凡聖為未徹處麼?且喜沒交涉。既都不如是,畢竟意旨如何?一擘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下座。

解制上堂,僧問:「大制從來無解結,當人不薦自羅籠,百匝千重即不問,東擲西拋事若何?」師云:「汝自蹉過。」乃云:「問著劈脊便拳,始稱衲僧意氣,放出面門老大光,佛祖橫吞千萬里。者裏還有汝諸人立地處麼?」以拄杖一時打散。

蓮峰辭眾云:「衲僧行止沒多般,大似閒雲繞翠巒,來既無心去無住,不妨隨處現瀰漫。」

崇禎十年丁丑,浙江溫州府永嘉縣檀越張養睿、李光春、邵建策、周宗壁、陳立政等請師就法通寺開堂,於八月十五入院。

當日眾請上堂,拈香云:「者一瓣香,上拄天、下拄地,爇向爐中端,為祝延

今上皇帝聖躬,萬歲!萬歲!萬萬歲!恭願皇圖與乾坤並固,國祚同日月長明。者一瓣香,描固不成,畫亦不就,信手拈來,次第三回爇向爐中,端為現住天童禪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乃云:「全身擔荷,赤體提持,要是夙有器骨英靈漢子,於尋常日用活卓卓地,不將奇特言句貼於額頭,玄妙理致蘊於底裏,專用格外鉗鎚,獨距宗門牙爪,生擒猛虎、活捉獰龍,縱有言超佛祖、行過舍那,入此閫域,未免橫身拶出。其餘之輩觀心作念、著意思惟,塵寂光生而有神穎妙慧自作去就,畢竟搆他語脈不上。要有者等丁卓,始可別行教外、單傳直指,主持棒喝全行正令,而與從上瞎驢蹄角相肖。且正當恁麼時,回機就位一句作麼生道?本來不借修因得,那說心明與法通。」卓拄杖,下座。復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瑞安可受林居士請上堂,僧問:「棒頭點出超方眼,便解翻身捋虎鬚,正法瞎驢邊滅卻,師今何以接賢愚?」師便打云:「只將者個。」進云:「不逢別者不開拳,一遇知音便分付。」師云:「自羞也不識。」乃云:「珠沉滄海,秀媚淵波,劍埋荒墟,光射牛斗,人人具頂門向上一著,個個蘊超佛越祖之宗,耀古騰今離見絕聞,如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似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向此開得一隻眼,便見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聖人法,聖人不會。聖人若會,即同凡夫;凡夫若知,即同聖人。即同凡夫,故喚釋迦老子作具縛眾生;即同聖人,故指具縛眾生為釋迦老子。不是壓良為賤,亦非呼賤作貴,本來一體,浩然大均。且正當恁麼時,各歸本位一句作麼生道?雲在嶺頭閒不徹,水流澗下太忙生。」下座。

上堂,問:「破衲條條全體現,白牛露地事如何?」師云:「點。」進云:「出群不帶角,不與類相同。」師云:「好打。」進云:「踏破虛空,掀翻大地。」師以杖擉退。問:「世尊拈花,迦葉親承,請問和尚即今華在什麼處?」師云:「萬年山上一枝松。」乃云:「風不待月而涼,火不待日而熱。若論祖意,西來三人,證龜成鱉;今日試問諸人,日用還瞥不瞥?若也已瞥,朝打三千,暮打八百;若也未瞥,鼻孔舌頭,一時頓裂。不是山僧強言,秤錘原硬如鐵。」驀豎拂子,云:「釋迦老子來也,在山僧拂子頭上說道,騎佛殿,出山門,驅山門,入露柱,驚得四天門王